第七章 分寸(3/5)
:“要跟你说话呢。
”
宁宥手拎大包小包,有同事送的果篮,也有医院配的药,她只得勉强举起手,用小指头轻触一下免提:“说吧。
”
宁恕看着前排驾驶座的那人,道:“我在机场,本想立刻飞去北京,远离是非。
可简宏成派人到机场候机厅阻拦我,不让我走,要我回家。
我现在走不了,不知他会采取什么措施。
”
宁宥愣了:“暴力阻拦?机场没人管?”而宁蕙儿的脸都白了。
宁宥不得不扔下大包小包,扶住老娘,接过手机。
“没有暴力。
简宏成的人给我看了一段昨晚公寓里的录像,我只能跟他们走。
”说到这儿,宁恕有点儿脸上挂不住,干咳一声,才能解释道,“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故意制作的恶意视频,只要扔上网,或者定点发给相关人等,我就能身败名裂。
”
而宁恕说话时,他前面的司机镇定自若,也不启动车子,耐心等宁恕跟家里打电话。
宁蕙儿听得大惊。
她当然知道录像里有什么,儿子那样的形象若是传出去,以后哪家公司敢用他?哪个姑娘敢嫁他?“这简家人怎么个个都一肚子坏水?怎么办?妈立刻回去找他们。
”
宁宥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娘。
为了老娘,她不得不果断对宁恕道:“我找简宏成。
你什么都别做,别反抗,别惹毛他家老三……”
宁恕赶紧地接上一句:“我不离开机场。
你得赶快。
”
宁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愣在当地。
宁蕙儿焦急地叮嘱:“你在人多的地方待着,别落单,千万别落单,等你姐想办法。
”
宁恕无视外人在场,也不顾电话那端妈妈的焦急,只咬住宁宥道:“姐,你一直认为我做得过火,认为我节外生枝,打破所有人平静的生活。
但现在你看看,是谁在走极端?是谁在不依不饶翻旧账?如果我的下场能让你看清一个蒙蔽你近二十年的事实,我起码还算死得其所。
”
宁宥直觉宁恕说的话非常不对劲,可手忙脚乱地又要留意妈妈的身体,又要扶住妈妈,还得盯住一个熊孩子横冲直撞,免得散落满地的慰问物品遭殃。
她一时没精力往深处想,也有点儿下意识地回避往深处想。
她只是问:“蒙蔽什么?什么事实?”
宁蕙儿却在儿子的语音声里,将疑惑的目光转向女儿。
她痛切地问女儿:“你该不会因为简家老二,才对你弟弟跟简家作对这事儿冷嘲热讽,动不动就发火收拾东西回上海吧?”
宁宥听得怒了,可又不能放手让老娘摔地上,更不能往刚从医院出来的老娘头上火上浇油,只得忍气吞声道:“没这种事。
不能因为我反对宁恕与简家作对,就认定我跟简宏成暗通款曲。
妈,你不也强烈反对宁恕的做法吗?”
宁恕在电话那头喊:“姐,你能别岔开话题吗?妈,我不方便多说,你帮我。
”
“老二,老二……”宁蕙儿即使听到挂断电话的声音,仍然忍不住失声呼叫儿子,整个人更是虚弱得摇摇欲坠,全靠宁宥扶着。
眼看呼回儿子无望,宁蕙儿缓缓将脸转向女儿,一双布满黑眼圈的眼睛疲倦地看着女儿,眼泪一串一串地掉落。
她都不用说话,宁宥已经在心里大呼投降。
宁宥像哄小孩似的将妈妈交给保安扶着,她捡起满地的袋子,先走进电梯,再出来将妈妈接上。
可即使妈妈一言不发,只要妈妈的眼睛如流星追月般盯着她,她就得在心里将解救弟弟的事放到第一位,否则妈妈不会放过她。
好不容易总算将妈妈安顿到家里的沙发上,宁宥也累得一屁股坐下。
宁蕙儿凝聚元气,呼唤宁宥:“你赶紧的,前因后果都别计较了,替妈打这个电话。
”
宁宥总算缓过气来,心头越发觉得蹊跷。
她想起几个小时前,简宏成似乎藏着千言万语的六字短信:“我明白,你放心。
”以简宏成的人品,怎么会忽然变卦?忽然下手扣留宁恕?而前几次,简宏成但凡有动作,都是提前一遍遍地提醒她劝阻宁恕,或者让她多加留意,这回怎么完全不打招呼,悍然动手扣留宁恕呢?可一听妈妈说的话,她又来气了,什么叫前因后果都别计较?
宁蕙儿却看着女儿磨磨蹭蹭的样子,急道:“宥宥,你能第一时间知道简家老二要在公寓对付你弟弟,你能第一时间知道冲我家放鞭炮的不是简家人,你不能第一时间打个电话问问简家要怎么发落你弟吗?”
宁宥只能无声地看着妈妈,摸出手机,却激动地操作了两次才按对地方,将电话打给简宏成。
面对妈妈的吊颈期盼,她自觉地打开免提。
偏生简宏成接到宁宥的电话总是很激动,接通就道:“还好吗?要不要叫人去医院帮你?”
宁蕙儿想不怀疑两人的关系都难,她看着女儿的神色更加凝重。
宁宥叹道:“我已经接了我妈到家,谢谢。
听宁恕说,你叫人跑到机场扣留了他,他已经答应退出,今天飞北京工作。
”
简宏成也叹道:“我不知道宁恕有没有告诉你全部事实。
他去机场之前,拐到国税局举报了我弟弟,我现在不得不赶回老家去处理。
我只想留住他,问清楚他到底举报了什么,方便我对症下药。
你可能不了解,涉税的案子,国家一般判得很重。
我得救我弟弟。
但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只要他跟我说清楚他究竟举报了些什么。
”
宁宥更是叹息,看向妈妈,嘴里道:“我明白了,你请便吧。
”
宁蕙儿叫道:“别,别放电话,你让他放过你弟弟,让他飞北京,我来问宁恕举报了些什么。
他这几天连遭打击,失去分寸,可他听我的话,他会听我的话。
”
简宏成听得到宁蕙儿说的话,他为宁宥解围:“宁宥啊,你让令尊放心。
宁恕事前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早特意跟我透露了我姐过去对你作的孽,他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宁宥,你也清楚我会怎么做,你们不用担心。
”
简宏成的说法印证了宁宥心中的种种猜疑,但宁恕的所作所为还是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真不敢相信宁恕能做出利用她的事情来。
可她相信简宏成对她说的这些。
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宁恕已经把她和妈妈绑为人质。
宁蕙儿关心则乱,危急时刻,不再关心电话费,拿出自己的手机赶紧向儿子通报:“放心,你放心,简家不会为难你。
别怕,妈保证。
”
宁宥看着妈妈发抖的手,心里再愤怒,却也什么都不敢说,唯恐妈妈一受刺激又晕倒。
对简宏成,宁宥只能道:“我挂了。
对不起。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仿佛拖延一刻,便又为难简宏成几分。
宁宥不知道宁恕在电话里跟妈妈说了什么,只听妈妈说“隔一个小时再电话给你”,心里不禁又哀叹一声。
果然见妈妈收线后立刻设定手机闹钟。
宁宥晓得,这会儿她即使逃避到公司去,妈妈也会挣扎着跟在她身后。
宁蕙儿设定好闹钟,又不是很放心,将手机递给宁宥,道:“这样设,能叫的吧?”
宁宥不想看也不行了,只得检查一下,顺手将自己的手机也设上闹钟:“放心吧,双保险了。
”
宁蕙儿这才浑身酸软地靠到沙发上揉太阳穴,叹息道:“弟弟是杀红眼了,竟然卖了你换平安。
这事我以后跟他算账,可眼前也不能不救他啊,总归是……虽然理亏,可遇到大事,总得偏心自家人的。
宥宥啊,你暂时别跟弟弟计较,回头等事情平息了,我会替你主持公道。
”
宁宥心口不一地呵呵一笑,道:“好啊,好啊。
妈,你躺会儿,我做中饭。
宁恕有没有说举报了什么问题?”
宁蕙儿避实就虚:“你上班去吧,我躺躺就好,没这么娇贵的,别耽误你工作。
丢什么都不能丢工作。
唉,弟弟报仇报得连工作都保不住了,怎么想的?虽然是我生的,我却越来越看不懂他。
”
宁宥从冰箱里取出菜肴,只得道:“放心,我在公司虽然不是举足轻重,却也不是无足轻重,偶尔缺几天勤还不至于扣我工资。
”而宁宥都懒得议论宁恕丢工作这么重大的事。
她不想提到宁恕,浑身不痛快。
回头见妈妈疲倦地闭上眼睛,她进厨房放下菜肴,取来一块线毯给妈妈盖上。
宁蕙儿闭着眼睛叹道:“你从小到大都很懂事,我才能放心在外面挣钱。
我是光忙着挣钱了,有问题都是贪方便、贪省事交给你,对你弟弟疏于管教,唉。
还想他应该也是懂事的啊,一向不是很文气吗?现在怎么阴谋诡计这么多呢?”
宁宥听妈妈不停议论宁恕,只得手一伸,将脱排油烟机打开,自己钻在厨房装没听见。
宁蕙儿得不到回应,又嘀咕几句,旋即无趣地闭嘴了。
宁宥在脱排油烟机狂暴的声音里却终于能定神考虑简宏成那边的事。
宁恕真是她的亲弟弟,这分寸抓得毫厘不差,算准时机把她少年时挨简家老大揍的事告诉简宏成,简直是打中简宏成的七寸。
以她对简宏成的理解,那七寸是分毫不会差的。
宁恕下狠招前,先利用她的悲惨往事压住简宏成,再通过妈妈管住她,侧面通知简宏成她已知情,令简宏成必须斟酌行事,只要稍微伤到宁恕,便能令她在妈妈面前无法将息,尤其妈妈的身体风吹欲倒,更是束缚她的手脚。
宁恕将一切安排得丝丝入扣,而看样子,简宏成还真吃了宁恕的那招。
她呢?即使心里反感得恨不得立刻登报与宁恕脱离关系,可此时也唯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问题是,她是没办法,谁让宁恕是她亲弟弟,而管束她的是她亲妈?可简宏成何其无辜!再看妈妈,显然是没有帮她问宁恕究竟向国税局举报了些什么的打算,她也不便打搅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的妈妈。
她被宁恕设计得处处束手束脚。
宁宥将粥煮上,轻手轻脚地越过客厅,把自己关进阳台,试图避开妈妈给宁恕打电话。
很容易,宁恕的电话一打就通。
宁宥忍着火气,温和但直接地问宁恕:“你向国税局举报了些什么?”
宁恕也很直接:“我不会说。
我希望简宏成不要公布我昨晚的录像。
但他如果真的公布,我也不怕。
我既然做了,就有身败名裂、粉身碎骨的心理准备。
我只问你,你打算站在哪一边?”
宁宥道:“你知道妈妈看到你昨晚的样子,是什么想法?你希望录像扩散出去,进一步刺激妈妈的神经吗?”
宁恕冷笑道:“你不用打着妈妈的旗帜贩卖私货。
我不会对你说一个字。
如果你顾忌妈妈的神经,请你站对立场。
”
宁宥还想说,却被一声噗打断,扭头见妈妈颤巍巍地趴在阳台玻璃隔门上,满眼都是焦虑。
宁宥无话可说,关了手机,回屋处理妈妈。
宁蕙儿担忧地问:“你们又吵了?”
宁宥摇头:“没吵。
我问宁恕举报的内容,他不肯告诉我。
”
“他不怕录像被公布吗?”
宁宥握着妈妈颤抖的手,不忍直视:“我不知道他怎么想。
”
宁蕙儿垂泪道:“他昨晚受刺激了,一定是。
他豁出去了。
没办法了吗?宥宥,你想想办法!”
宁宥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