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巧遇(1/5)
周六的早晨,天才蒙蒙亮,宁宥已经起来收拾行装。
她想拿本书在路上看,刚拉开书橱的门,后面郝聿怀就提着裤子,飞快地冲出卧室,蹿入洗手间,留下一串提醒:“那是爸爸的书,不是你的。
”宁宥一看,果然是睡眼蒙眬,开错了书橱,拿了郝青林的那些被她誉为只有风花雪月、没什么料的书。
她以前曾戏谑地在这侧书橱上贴过一张大理四景的图片,但几天后被郝青林识破,如今图片犹在。
宁宥盯着图片看了会儿,等到郝聿怀从洗手间里蹿出来,才回头道:“这么早起?”她顺手将郝青林的书扔进出门带的双肩包里。
“我替你说下半句:一说出去玩,连闹钟都不用了。
”
宁宥莞尔:“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你?”
郝聿怀从卧室里探出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想了会儿,坦然道:“我冤枉你了。
是毛毛妈妈经常这么说毛毛的。
”
“毛毛妈肯定还得说:你怎么上学时放四个闹钟叫,都叫不醒呢?后来妈妈知道了,你不是起不来,而是懒。
她是这么说的吧?”
“哈哈,你怎么知道的啊?啊,原来是我太自觉了,不用你唠叨。
妈,你肯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生出像我这么好的儿子,耶!”
宁宥看着儿子笑,等母子俩出门上路后,才对儿子道:“那些放四个闹钟之类的话,妈妈也说过……”
“啊,毒害青少年!我这人真不记仇,竟然忘了。
”
宁宥听了笑,笑完才不紧不慢地道:“你当然不记得,我又没冲你唠叨过。
我说那些话是冲着你舅舅。
我那时候还小,自己早上还起不来呢,还得照顾弟弟的吃喝拉撒,他很皮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唠叨了。
我弟大了,懂得反抗了,就跟我吵架,抗议,但被我一次次地镇压,他说不过我。
直到有一次他火大了,好几天不跟我说话,我才意识到我得改。
我既然改了,当然那种唠叨就轮不到你了。
”
“难怪你弟记恨,老跟你吵架。
”
“嗯,他怎么会记恨。
吵归吵,每次吵完,谁错谁道歉,完了就照旧了嘛。
”可宁宥此时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了,联想到最近这阵子宁恕对她态度的反常,难道……还真有记恨的原因?
“噢。
可爸爸错得太大了,我还在恨他。
”
“难免。
他错得太大了,不仅影响了他自己,也对我们造成了很大、很深远的坏影响。
但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恨归恨,自己的生活照过,好好地过。
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别让恨影响自己的学习、生活、工作。
”
“可我还不是大人耶……”
“那你是……”
“哈哈,又来了,又想骗我说出‘我是小人’,我才不上当。
”
“可总不上当,多不好玩儿啊。
”宁宥不动声色地将儿子从爸爸的话题那儿引开,变得一路欢笑。
虽然大考临近,可宁宥反常地安排周末活动,让儿子出门去玩,去开阔心胸。
她找关系安排的是参观水库淡水鱼养殖户今年第一次起网捕鱼,那必然是新鲜热闹的景象,儿子一定喜欢。
果然,郝聿怀到了水库,立刻玩疯了。
宁蕙儿睡得很晚,却起得很早。
她买菜回来,儿子才刚起床出来。
宁蕙儿一眼就看见一部沉甸甸的手机塞在儿子的睡衣裤袋里。
宁蕙儿心说儿子有什么急事吗,在家都要把手机塞在裤袋里。
她没睡好,脑袋转得慢,好不容易才想到,对了,昨晚睡觉时,那只钻戒的主人没打电话来谢呢,今早该来电了。
但宁蕙儿还是好奇地问儿子:“那女大款拿了戒指,都没来道个谢?”
宁恕刚启动电动牙刷,闻言立刻关上:“昨晚他们找到派出所,核对无误,拿到戒指时已经很晚了,怕打扰我休息,只给我发了一条感谢短信。
我早上开机才看到。
”
“这还差不多。
你姐有短信吗?”
“没有。
她有什么事?”
“没事。
”宁蕙儿皱眉,不快地道,“她是真跟我怄气了。
每回星期五、星期六她总要给打我个电话,平时隔天一个电话,这回都好几天了,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
“她跟你怄什么气?她是没脸打电话给家里了吧。
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卖我,她真是我亲姐。
”
“哎,你又来了,跟你说了,你姐不会的。
她出卖谁,也不会出卖你啊。
从小她对你多好。
不会的,她一贯的人品摆这儿。
”宁蕙儿看看儿子屁股后面将睡裤坠得变形的手机,叹道,“先不说你姐会不会出卖你,她即使有其他小小的、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不该摆臭脸给她看,还一摆就是这么多天。
你想想,你就是她带大的,我照顾你的时间都不如她的多。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富婆倒是不必这么殷勤,又不是她捡了你的戒指。
”
宁恕被妈妈说得脸色通红:“她不也一星期没给你电话了吗?她还明目张胆跟你怄气呢,你还是她妈。
”
宁蕙儿被噎住,气得钻进厨房。
宁恕愣了一下,将洗手间的门一关,钻进水龙头下洗澡。
偏巧,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一个声音有点儿低沉沙哑的女子道:“宁总,非常非常感谢你。
我叫赵雅娟,赵子龙的赵。
不晓得你今天有没有空,让我能有机会当面表示感谢。
”
“啊,赵总,客气了,客气了,拾金不昧是应该的。
久仰赵总,一直想上门拜访,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机遇。
我当然有空。
请问几点?我上哪儿去拜会赵总?”
“呵呵,既然你有空,我这就让司机过去接你,你发个地址给我。
等下我把小程也接上,去一个朋友的山庄,吃刚捞上来的大鱼头。
不如你把女朋友也叫上,我这人也爱玩,你们年轻人不会拘束。
”
“行。
好嘞。
”
洗手间里宁恕接电话的声音颇为欢欣鼓舞,一点儿都不含蓄,即使隔着一道门,宁蕙儿在厨房也听到了。
宁蕙儿不禁撇嘴,将锅铲扔进锅里,重重地将锅盖盖上。
但宁蕙儿很快想通了。
过会儿宁恕洗好出来,才张口一声“妈”,宁蕙儿立刻道:“知道了,知道了,去玩吧。
好好玩。
”
宁恕看看妈妈的脸色,挺好的,才坐到饭桌边,介绍道:“那位赵总跟你差不多年纪,是本市,可能还是本省民办学校第一人。
以前一直想拜访她,可不得其门而入。
”
宁蕙儿搬出早餐,道:“你做得好,我得脑子转好几转,才跟得上你。
妈拼命干活,才够养大你,其他什么都给不了你,你怎么上进、怎么求好,都得靠自己做出来。
等会儿跟赵总见了面,千万别以为自己是捡了她戒指的恩人,不对,你已经这么待她了,还是你反应快。
”
宁恕不禁又是老脸一红,婉转地道:“赵总是长辈,更是前辈、高人。
”
宁蕙儿又是点头:“你对。
妈放心。
”
宁恕有点儿尴尬地笑。
幸好姐姐不在,要不然,恐怕会被她嘲讽到钻进地缝里去才作罢。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宁恕直到接到电话出门前,在妈妈面前还有些尴尬,出门那一刻,就像放风一样轻松。
一般大人物与小人物见面,总是小人物苦苦等待大人物出场的可能性比较大。
而宁恕才拐到小区直道上,就远远地看见大门外赵总的奔驰R系在静静等着他。
宁恕不禁想到妈妈让他尴尬到出门的叮嘱,不要以为捡了她的戒指就是她的恩人,因此宁恕虽然已经是快步走了,至此,更是切换到一种在快步走的同时,能让对方看清他在快步赶的姿势,大步流星地赶往大门。
坐在前排的程可欣对后排的赵雅娟道:“赵总,喏,穿长袖衬衫的那位便是。
大概他前阵子手臂受了伤,不方便穿短袖。
”
赵雅娟看着宁恕走来,在人来人往的小区主干道上显得卓尔不群,笑道:“蔡主任家千金赚翻了。
”
程可欣微笑,适时降下车窗,冲走近的宁恕笑道:“早,赵总都等你好久了。
”宁恕冲着程可欣笑。
司机替宁恕打开门,宁恕先探入脑袋,冲里面的赵雅娟伸出手来:“赵总,劳您久等。
”
两人握手,赵雅娟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才貌双全,人品又好呢?小宁快进来坐,外面热。
”
宁恕这才钻进车门坐下。
前面的程可欣扭过头来笑道:“昨天早上你说捡到一枚钻戒,我都没想到是这么大的,昨晚上跟着赵总一看,真是惊呆了。
来,采访一下,雷锋同志,请问你捡到大钻石时在想什么呢?”
宁恕心里一愣,心说你都试戴了个痛快呢,但随即领悟过来,程可欣这是不着痕迹地提醒他,是她在赵雅娟面前替他表的功,意思是他在没有其他人知道的情况下,还把失物上交,那显然是人品更好,程可欣帮他可真用力。
他冲赵雅娟笑道:“小程比我心急,我还在比画呢,她就急着说钻戒大多对失主来说有纪念意义,失主肯定心急,都没等我掏出来给她看,就把我赶回车上,去派出所。
”
程可欣见宁恕飞快领会到她的意思,并天衣无缝地接上,这才放心,于是笑道:“你还不如推说是我捡的,有这么推卸功劳的吗?”
赵雅娟一直弥勒佛似的在一边儿笑眯眯地看着,直到司机等不及问了一句“还有一位住哪个小区”时,才果断地道:“没有了。
去水库。
”
司机“哦”了一声,起步上路。
宁恕和程可欣心照不宣,都不做说明。
宁宥将车开入水库车道,扑面而来的是水雾缭绕的满眼青葱,顿时觉得遍体生凉,暑气全消。
旁边的郝聿怀先忍不住“噢”一声叫出来。
宁宥忙问一声:“凉快了吗?”
郝聿怀大声雀跃着道:“凉快!”
宁宥忙伸手将出风口都转向自己,让冷气吹她冷汗淋漓的头:“哎哟,可以帮我开手机了。
”
“刚才是高速路,现在是山路,都不好开。
还是等看到停车场后,我再替你开吧。
”
“到山路就没问题了,你妈每天上下班时开的城市路更难开,只要不快,就不怕。
”
郝聿怀这才帮妈妈打开手机,然后伸手关空调,开车窗,操作得非常熟练。
宁宥只需要稳稳地把住方向盘就行了。
很快,停车场便出现在眼前了。
郝聿怀等车子一停下,便率先跳出来,在空旷的水库边拳打脚踢,舒活紧张了一路的筋骨。
宁宥则是翻出化妆镜,拭汗擦油,赶紧收拾脸面。
郝聿怀眼看着水库上面已经有了动静,而妈妈还在臭美,急得大叫:“妈妈,快,那边已经有人抱着网上船啦!”
宁宥不紧不慢地收拾自己,一边吩咐儿子:“把后备厢里那件救生服穿上,你先去,妈妈会跟管事的打好招呼。
”
郝聿怀立刻翻出救生服,边跑边穿,飞一样地离远了。
宁宥连汗湿的头发都弄干了,才戴上帽子与墨镜,轻巧地走出车子。
而小渔船已经离岸,郝聿怀兴奋地站在船头与她打招呼。
宁宥索性不走了,坐在岸边石头上,看儿子打鱼,顺便摸出手机给简宏成打电话,因为手机显示有三个未接来电来自简宏成,不知他为什么事这么心急。
本能地,宁宥想到那个唐。
她刚刚擦干的冷汗又细细地钻出来了。
简宏成接起电话就笑道:“至于周末这么懒吗?”
“带儿子出门玩,高速上不敢开手机,怕分心。
又有什么事了?”
“以后出远门给我打个电话嘛,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
宁宥见简宏成废话多多,心怀侥幸地问:“你一早打我电话……就是瞎聊?”
简宏成忙道:“别别别,千万别挂我电话。
我不是瞎聊,是真有事。
”
简宏成不知宁宥是巴不得没事,因此可以容忍他的瞎聊。
他一说真有事,宁宥的冷汗又下来了。
“昨晚我回家见了两拨人:一拨是我姐的律师,一拨是唐处长。
见唐处的原因是律师感觉到他在案子中得到了莫名其妙的帮助,而我怀疑来自唐处。
与唐处的见面很简短,就在医院见的。
我俩的言谈中没有违法乱纪行为,他也不打算违法乱纪。
他没有透露为什么帮我,但确实给我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因此我打算把我姐保出来……”
宁宥听得心跳都停了,先是唐的种种作为之不可思议,其后面也透着诡异,而后,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