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律师函(2/5)
来,这个男人隐约有丝熟悉的感觉:“这是宁宥的弟弟宁恕吗?”
田景野身形未动,只是将眼睛溜了过去。
他见来人果然是宁恕。
宁恕左颧骨有块青紫,脸皮泛油,头发毛糙,衣衫不整,眼角似乎还挂着眼屎。
田景野联想到刚才在电话里宁恕说他在派出所,估计此人昨晚不知出什么事了。
但他没打算问,只是斜睨着宁恕不语。
宁恕跑到田景野面前,累得气喘吁吁,直不起腰来。
他双手支在大腿上,攒足中气才问出一句:“田哥,在里面?”
田景野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拿下巴指指他面前的门。
宁恕看了会儿门,缓过气来,即使记得田景野早已与他划清界限了,可还是只能逮住田景野问:“田哥,我妈苏醒没?”
田景野看宁恕一眼,立刻转身朝刚才宁恕来处大步走去:“陆院长?我是田景野,病人朋友,谢谢您来。
病人这两个月有过两次轻度脑出血。
”
陆副院长正是田景野找朋友请来给宁宥妈妈治病的专科专家,他与田景野握握手,诚恳地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别急。
”
宁恕在边上看着,身为真正的病人家属,他完全插不上嘴。
等陆副院长进去急诊室,宁恕还看着那门,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底下晃,低头一看,是两张纸和一串钥匙。
田景野道:“我预交五千块钱的收据,你立刻还钱给我。
这封信和一串钥匙是我在你妈昏倒现场发现的,我认为你妈昏迷与快递员无关,已经打发他走了。
”
宁恕拿了田景野递来的东西,先掏钱包将五千元交给田景野,然后看那封信,还没看完两行,他脸上已经变色了。
田景野见此,扭头对陈昕儿道:“你可以走了。
”
陈昕儿不知田景野此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犹豫地看向宁恕,跟宁恕道:“有什么需要跟我联系,我是你姐同学陈昕儿。
”
宁恕一听,就将眼睛从信纸上挪开,翻出名片交给陈昕儿:“谢谢,你也给我个联系方式。
”
田景野毫不犹豫地抢走宁恕的名片,三下五除二地撕成渣渣:“你们两个不必联络。
陈昕儿,你再不走,我火了。
”
陈昕儿一下子清楚起来,赶紧转身就走。
陈昕儿身后,是田景野冷冷看着宁恕一语不发。
宁恕怒视田景野,却无法开口说一句话,里面老妈情况不明,主治医生是田景野所请的,他现在什么都捏在田景野手里。
他只好憋住气,继续看信。
宁恕的手在颤抖。
宁宥的手机又响了,依然是公司同事打来的:“宁总,来人查知你真的去了美国,他们就走了。
没有暴力,没有出格行为,公司也没有任何损失,您请放心。
”
宁宥忙谢谢,一边按掉通话,一边跟简宏成道:“去我公司闹的人走了,看样子还算温和。
”
简宏成“噢”了一声,拿起他的手机打出一个电话:“对,是我。
你拿上一天一夜吃的去一个地方管着,有人要是有野蛮动作,你阻止就行,不要动武。
地址我立刻发给你。
”他说完,将手机递给宁宥,“这个号码,你发一下你家地址。
”
宁宥接了简宏成的手机,却放在桌上,先忙着将自己的手机关了:“爱谁谁呢,等一下上了飞机,眼不见心不烦。
要真砸了我的门,我上天入地也要追他们索赔。
你不用派人去。
”
“说什么气话呢。
”但简宏成也没勉强,随手拿回手机。
郝聿怀听得摸不着头脑,终于能插上嘴了,忙问:“怎么回事?”
“你爸……”
“你老公!”郝聿怀飞快地纠正。
宁宥尴尬地一笑,道:“他交代的新问题可能牵扯到其他人,其他人的家属恼了,就找他的家属要说法。
幸好我们决定早走一步。
”
郝聿怀听得瞪大双眼:“可万一他们真砸了我们家门呢?我们得好几天不在家啊。
”
宁宥心说,到底是孩子,看不到关键问题,即使她已经提示了。
她平静地道:“有物业。
真砸了正好索赔,重新装修。
”然后她对简宏成道,“我们先办登机去了,这边麻烦事太多,我只想赶紧逃避。
”
简宏成也只能无奈地道:“行,去吧。
”
郝聿怀道:“等我吃完这些,好吗?不能浪费。
”
简宏成趁机招呼宁宥耳语:“刚才也注意到你在田景野的事上跟你儿子避重就轻,有必要粉饰太平吗?挺好的孩子,别养出一个不懂事的,了解一些人间烟火没什么大碍。
”
宁宥一愣:“不懂事的?”她与简宏成拉开半米距离,看了他一会儿,却还是点头道,“有数了。
”
郝聿怀看着,心里有些狐疑升了上来。
田景野眼看着宁恕脸色铁青,将手中的这封信狠狠捏成一团。
他没说话,依然抱臂朝天花板与墙壁的接缝处看着,但心里知道宁恕想什么了,估计肯定是埋怨宁宥寄信害死老娘。
但等宁恕拿出手机拨号时,田景野开口了:“打你姐姐电话?她已经飞美国了。
”
宁恕抬头看向田景野,冷冷地道:“即使已经在美国,也应该让她知道她干的好事。
”
田景野道:“你一边颧骨青肿了,看样子我应该给你另一边颧骨一拳头。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为什么不早通知你妈?你妈为什么看到这种信都能晕倒?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宁恕道:“跟你无关。
”
田景野道:“跟宁宥有关,就是跟我有关!你任意妄为,把你妈绑架在火山上,你明知火山喷发,却不转移你妈。
因为你知道绑架你妈就是绑架宁宥,绑架宁宥就是绑住其他人的手脚,你卑鄙无耻至极。
你再敢推卸责任,我就揍你个浑身青肿。
你给我记住。
”
“你……”宁恕气得浑身发抖,可他懂形势,说什么都不敢在此时发作,只能也学田景野两眼朝天,看天花板,胸口呼哧呼哧地乱喘。
陆副院长从急诊门里走出来,拉田景野到一边说话。
宁恕见了,赶紧跟过去,都不怕田景野拿眼睛白他。
但护士同时推插着呼吸器的宁蕙儿出来,大叫:“家属呢?家属呢?”田景野看见,立刻命令宁恕:“你推去啊,愣着干吗?”
宁恕无奈,只好与护士一起推妈妈去做CT。
田景野连忙扭头对陆副院长道:“就是这亲儿子闯祸害的他妈。
”
陆副院长看着田景野道:“你是病人朋友,可能不方便拿主意。
而这位儿子看样子不上道,病人还有没有其他可靠的近亲?必须立刻通知。
我估计今天要做手术。
等CT结果出来,我们再商量手术方案。
”
田景野听了一愣,问:“很严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初步看很严重,不排除有生命危险。
”
田景野千恩万谢,送走陆副院长,不等陆副院长走远,已经摸出电话找宁宥的号码了。
此刻,他不能不通知宁宥了。
可是拨号过去,那边关机。
这下田景野只能看天发呆,想主意了。
简宏成终于被宁宥劝离,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地告辞离开。
下到停车场,还没等他看见车子,被他叫来接他的司机已经看见他了,站起来冲他挥手。
简宏成连忙走过去,还没走到车里,田景野的电话进来了。
田景野招呼都没有,急匆匆地道:“你在上海的土豪朋友多,赶紧群发短信给你的土豪朋友,问有没有现在在浦东机场的,宁宥妈脑出血,问题很严重,她必须立刻回家,决定手术。
我也继续找其他土豪朋友想办法。
”
简宏成一听,就往回跑:“我就在,我刚与她分别。
你等着。
”
幸亏最近简宏成在跑步机上减肥,此刻跑得跟风一样,钻进电梯后还忍不住两脚乱蹬,恨不得能飞出电梯。
宁宥刚刚排队等到托运行李。
她专注地检视着手中的票证,而郝聿怀东张西望,一眼看见飞跑而来的简宏成。
郝聿怀忙让妈妈看。
宁宥一看就急了,这浑蛋可别跟她闹深情款款、十八相送,以她现在的身份,不能接受。
她看看儿子,只能赶紧主动迎上去,满心腹诽:他也太冲动了。
但简宏成见面就大声道:“快,别登机了,你妈严重脑出血,田景野来电通知,要做手术。
你拿我手机给田景野打电话。
”
宁宥大惊,一只手伸出去要电话,一只手不断招呼儿子。
郝聿怀连忙推行李过来。
简宏成将电话拨通,交给宁宥,自己过去接上郝聿怀,跟郝聿怀解释怎么回事。
田景野道:“其实你妈昏迷是在七点四十,急救车送到医院是八点多点儿,现在送去做CT。
我本来自作主张,想着如果你妈只是卧床休养几天,就不通知你了,但刚刚医生说开刀可能性很大。
你弟弟完全靠不住,昨晚可能还在派出所过夜了,脸上一大块乌青,我看你必须回来。
其他情况路上跟你讲,你先找车出发,快。
”
宁宥将手机交还简宏成,道:“征用你的车子。
你自己打车回去。
”
简宏成拉起行李往电梯走:“司机也给你。
”
“不用,你忙你的。
”
“是真司机,不是我。
我本来一个人懒得认路开车回去,叫司机来机场等我,送走你们后让司机接我回公司。
现在索性连司机带车都交给你,我打车回去。
我这边还有几件要紧事处理,回头也得回去一趟,处理我姐母子那些事,我们那边见。
”
“怎么谢你才好?”
“赶紧打开你的手机,方便随时联络。
”简宏成一语双关。
郝聿怀拿出自己的手机道:“我手机一直开着,你们以后找不到我妈,可以找我。
我等下上车存一下你和田叔叔的号码,回头发短信给你,你得加我哦。
”
宁宥急得手脚发软,她早就担心这一天了。
妈妈第一次晕倒时,医生已经提醒过她,所以她处处小心,以免刺激妈妈。
不知今天什么原因刺激到妈妈了。
而手术?那不是严重到……她赶紧拿刚刚打开的手机搜脑出血,她早已看过好几篇有关脑出血的科普文章了,可此时她想多了解一些。
幸好有简宏成在旁边主导,她可以放心不管儿子,不管脚下的路,只关心妈妈的病情。
简宏成与司机一起帮忙将行李照老样子放好,而后亲自给宁宥开门。
宁宥眼睛从手机上挪开,定睛看了简宏成一会儿,叹一声气,坐进车里。
简宏成趴车窗上道:“如果有事需要我,随时来电。
”然后他招呼司机走到稍远处,轻声吩咐,“我女朋友,你一定给我照顾好。
”他掏空腰包,只留下一百块,其余的都交给司机路上用。
宁宥伸出脑袋,往两人那边瞧,看见这一幕,不禁又叹气。
不知简宏成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此努力救助杀父仇人的老婆。
和解,退让,谈何容易?要多大的胸襟才能做到?司机回来后,立刻启动车子出发,宁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与简宏成握一握,可简宏成刚将皮夹揣回口袋,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快速伸出去的手掌迅速靠近到与宁宥不到一尺距离时,便越离越远,他心中大大地失落。
宁宥呆坐了会儿,升上车窗,打电话给田景野,问怎么回事。
田景野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宁宥听得感慨万分,跟田景野道:“连自家亲人那一环都掉链子,那么陈昕儿耽误的那些时间根本不能算事。
有时候只能想想那是命,命该如此。
”
田景野正要说,见宁恕推着妈妈回来。
他就问:“要不要跟宁恕说话?”
宁宥不由得摇头,又立刻意识到这是打电话,田景野可看不见她摇头,忙道:“不想理他。
昨天已经跟他表明了态度,从此做路人。
”
田景野叹息着收线,看着被留在急诊室门外的宁恕道:“CT结果怎样?”
宁恕摇头:“还得等会儿。
”
“多久?”
宁恕被问住,手足无措。
田景野低声骂了一句,不再理会宁恕,回头抓住一个刚出来的护士,询问CT后的程序。
宁恕只能在后面跟着,再被田景野骂,也只能跟着。
他现在脑袋一团乱麻,反应完全追不上田景野的速度,唯有跟着。
可财务老周偏偏此时来电:“宁总,车子还在你那儿吗?我们要立刻去银行了啊。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宁恕一听,才想起昨天傍晚发生的事,他脸上的汗就多了:“你用我的。
昨晚我出车祸,车子还在银座精舍的地下车库,你派个人去处理一下,保险之外的钱我自理。
我现在没法脱身,我妈晕倒送急救了。
”
老周本来还心想怎么愣头青一个,一听宁恕妈妈送急救,立刻表示理解,但还是问:“会议室等你的那些人怎么办?是不是都让他们回去?”
宁恕不禁发了会儿呆,他今天手头全是工作啊,而且他今早还约好去规划局演示他加班做出来的提高容积率的粗略布局。
别的事还能拖一拖,唯独这件事完全由不得他,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宁恕脸上的汗更密了:“老周,会议室的先让他们回去,我今天完全不可能有时间了。
”
田景野在一边冷冷地道:“刚才陆院长说,会手术。
”
宁恕一愣,看了田景野两眼,又果断地跟老周道:“刚通知,要手术。
公司那边你替我照看一下。
”宁恕结束通话,擦了擦脸上的汗,抬头想了会儿,问田景野:“大概什么时候手术?”他见田景野眼睛一横,忙又放软语调道:“田哥,大概什么时候手术?”
田景野道:“刚才护士不是说了吗?起码下午。
”
宁恕看一眼手表,立刻道:“田哥,这儿拜托你,我得立刻赶去做件事,下午手术前一定到。
”宁恕一边说,一边双脚开动走了。
“什么?”田景野大惊,完全想不到宁恕会来这一招,等他醒悟过来,立刻赶过去追宁恕。
可宁恕跑得太快了,又起步早,田景野追几步就知道追不上了,只得止步,又回到急诊室门口。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老娘等着做手术,儿子竟然能把老娘扔给外人,自己走掉。
要是此时宁蕙儿醒来看见这一幕,还不得再一口气接不上来,一头栽倒?这种人真是没治了。
车子进入高速公路服务区,车加油,人休息。
宁宥看着加油站前长长的车队,对无法赴美而满脸失望的儿子道:“我想到要打个电话,你跟我过去,还是自个儿在车子里待着?”
郝聿怀却道:“外婆不是不让你管她吗?她不是说有你弟管着就够了吗?她不是生气你多管闲事吗?你干吗不听话呢?”
宁宥简直是无言以对,她为妈妈的病心神不宁,因此,沉吟良久才能道:“明理负责的人有时候就得对那些不可理喻的行为不计前嫌,比如我现在想起要电话通知一下你爷爷、奶奶。
”
郝聿怀立刻跳下车:“那我跟你去听。
”
宁宥只好带儿子找避风避光的僻静处给郝青林父母打电话。
她已经不愿再称呼二老“爸妈”,只好含混略过:“早上好,我是宁宥啊。
”
郝父也只好忽略这声称呼,大家都心知肚明:“宥宥啊,上飞机了没?”
宁宥道:“有件事很要紧。
刚刚有人到我公司找我闹事,听同事传达的意思,应该是郝青林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