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当年我被押落桂岭,那头靠海,江河多,梅子天,时有洪涝之灾。” 梁徽闭着眼,睫毛黑而浓长,随着说话很轻地颤:“百姓的房屋、粮食都被冲毁了,小孩坐在木盆里栓着树根才不会被大浪卷走,大家渴了就喝山洪冲泄下来的水,饿了就挖树皮吃。” 祝知宜心头震跳,他知道梁徽是在说灾民,也是在说他自己,他分明陷在痛苦的回忆里拔不出来。 “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尸首遍地,流寇,就是这时候来的,趁着官兵救灾,城门无守,奸淫掳掠。” “提督自己逃了,上头派下来的钦差尸位素餐,欺上瞒下,自己贪了京城剥下来的灾款。” “我向来是最会自保、高高挂起的人,可那段时日也无数次想——” 梁徽抓紧祝知宜的中衣:“想,不如真的反了算了。” 祝知宜心尖剜痛,他自诩为国为民,心系苍生,可自小锦衣玉食,从未真正直面过困苦贫瘠,没见过这片土地上的千疮百孔。 梁徽才是那个真正见过人间疾苦、饱受磨难的人。 祝知宜从前以为他爱的是梁徽的强大、锋锐,如今便发现,自己也爱他的磨难疮疤、藏得很深的柔软,他抱紧梁徽,亲上他的眼尾,柔声安抚:“如今不会了,现在的大梁有你,你的子民不会再受这样的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