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3/5)
清楚了。
”
“他是我的第一雇主。
”
【第四章】
办公桌上,白色的文件一张叠着一张,已经被人全部翻过,有些杂乱地铺陈在深色的桌面。
戚斐云靠在椅子上,目光上扬地落在办公室中间的白炽灯上。
配型结果出来了。
匹配得惊人。
光是从报告上看,戚斐云甚至都可以想象移植手术成功后,一个人的肾脏在另一个人的肾脏中和谐工作的画面。
“咚咚——”
“进。
”
“戚医生,咖啡。
”
“放下吧。
”
助理端着咖啡,面对着凌乱的办公桌有些犯了难,他不敢随便动那些文件。
戚斐云独自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半晌才发觉助理的尴尬情况,他坐直了,将那些文件垒成一摞,放在左侧。
助理忙放下咖啡,轻声道:“戚医生,您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下?”
“我有分寸,”戚斐云轻点了下头,“谢谢。
”
门被轻轻带上。
寂静的办公室里飘散着咖啡那种特有的苦苦的香气。
戚斐云扫了一眼杯子。
杯子里黑色的液体正袅袅地散发着热气,顺着窗户里透出的一缕风,往它身边的纸上飘。
戚斐云目光凝视着上头被风扯散的烟,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了杯子的柄。
手伸了出去,思绪却依然在狂奔。
等戚斐云回过神来时,才发觉他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倾斜了咖啡杯。
只要角度再偏一点,那些雪白的报告就全毁了。
随着一声细微的响动,戚斐云重新将咖啡杯摆正。
他在办公室又坐了很久,一直到咖啡凉透,他仍坐在座位上。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助理脸色为难,“戚医生,两点了。
”
“抱歉,”戚斐云站起身,“你下班吧。
”
助理:“戚医生,你下班吗?下班我送你。
”
深夜的街道很安静,戚斐云坐在车内,脸上没什么表情,白天很整齐的头发有些蓬松地乱了,有几缕头发松散地垂在了他的眉心,随着车辆的行驶,在他的眉心乱晃着。
助理将车开到公寓楼下,戚斐云让他就开自己的车回去。
“好,那我明天来接您,您醒了给我打电话。
”
戚斐云点了点头,“辛苦了。
”
助理正要发动车时,又被戚斐云叫住。
“等等。
”
助理坐在车里,从车内的后视镜中看到戚斐云打开了后备厢,像是从后备箱里拿了什么东西,黑糊糊的一团,大晚上的他也看不清。
指纹锁打开,客厅与医院的办公室一样安静,落地窗的窗帘或许是他离开时忘了拉,就那么敞开着,外头清冷的月光直射入屋,将屋内的沙发叠上了一层漆黑的影。
戚斐云胳膊下夹着一团毯子,静静地站在玄关处。
“戚老师。
”
戚斐云闭上眼睛。
灯开了之后,客厅里的摆设在灯下就显得无所遁形了。
冷清又寂寞的空气毫无遮掩地迎面扑来。
戚斐云穿过它们,神色如常地坐下,将胳膊里夹着的毯子展开。
深色的毯子一直放在后备厢,看着还很洁净,只是沾了一点灰,戚斐云用手指一点点拂过那张毯子,细细地摸索着,忽然,他的指尖像落入陷阱般坠了下去。
毯子上有个洞。
是某个人无意落下的烟头。
在这张毯子上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即使隐藏得再好,那个洞依然存在。
戚斐云枯坐了很久,他习惯寂寞,无人陪伴,亦能很守得住,不知不觉中,落地窗中洒下的月光变成了一缕缕金色的阳光,一直爬到了戚斐云的脚边。
戚裴云这才发现——他没换鞋。
回头一看。
干净的地板上全是脚印。
一串凌乱又拖沓的脚印。
他昨天是这样走进这栋房子的吗?戚斐云攥着手里的地毯,有些困惑地想。
晏双刚吃完早饭时,收到了戚斐云的短信。
短信很简单,就两个字——“在哪?”
一般这种结束工作的情况下,晏双不会再去花心思应付,但戚斐云不是一般人。
这就是结局推进的信号啊!
晏双立刻将自己的公寓地址回了过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晏双就听到了敲门声。
晏双边喊“来了”边过去开门,一拉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个很“标准”的戚斐云。
戚斐云穿着灰色大衣,大衣里是一套光泽夺目的黑色西服套装,很戚斐云式的打扮,看上去马上就能提着公文包进入办公室,脸色肃然又端庄,身上还有些淡淡的香味。
晏双很熟悉这个香味。
是戚斐云家浴室里沐浴露的香气。
来见他前还沐浴更衣了?
够隆重的。
“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吗?”晏双就站在门口,没有邀请他进去的意思,“是配型结果出来了吗?”
晏双一说就说中了戚斐云的“来意”。
戚斐云倒没有被揭穿的慌乱,他的面色依旧很镇定,“你确定要捐献?”
他一开口,晏双才发觉他那样优越出色的嗓音变得很沙哑。
“捐献一颗肾脏,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
戚斐云伸出手,手臂忽地环住晏双的腰肢。
“肾脏就在这儿。
”
戚斐云冷淡地看着他,语气如写实画中的工笔一般描绘着,“一颗肾脏被剥离,从那一瞬间起,你就不再是个健康的人。
”
“也许你自己查过,也许会有医生告诉你,少一颗肾不要紧,你还有另一颗肾,肾的代偿功能很强,只需要一颗肾你依旧能像从前那样活着。
”
“事实却是你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有力、活跃,你会很容易感到疲惫,不得不忌口,不能随便服药,定期要去检查,提心吊胆地害怕剩下的那颗肾脏会不会不堪重负地罢工,那个时候你的身体就已经退无可退,只有……”
戚斐云没再说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
然而他视线中的人依旧是一脸平静。
“我知道,”晏双柔声道,双手搭在戚斐云的手臂上,“戚老师,我都知道。
”
戚斐云注视着他,良久,他才继续说了下去,“……但你还是要那么做。
”
“是的。
”
早该猜到的。
他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回过头?
关于怎样将人开膛破肚,戚斐云一直都是专家。
他并不为此自得,也从不觉得自己高尚。
他并没有抱着拯救谁的目的去挥舞手术刀,也没有任何崇高的理想与信仰。
他只是单纯地享受那种合法地切开人体的快感。
那是邪恶的。
他无视了那种邪恶,心安理得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心中蔑视着上帝与那些愚蠢的信仰,放任那些邪恶不断地膨胀。
上帝一直在注视着他,等待一个机会惩罚他。
他等到了。
戚云站得笔直,手臂微一用力,将晏双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胸膛。
他嗓音低沉,闭着眼睛,嘴唇略微有些颤抖。
他说:“愿主保佑你。
”
【第五章】
戚斐云说完就晕过去了。
或者用“睡过去”更准确一点。
晏双差点被他砸倒,幸好他人就站在门口,一手扶住了墙才避免了两个人一起摔倒的悲剧。
确认了对方只是睡着之后,晏双将人半架半托地转移到沙发上躺下。
戚斐云手长脚长的,简直累得晏双够呛。
戚斐云躺在沙发上,晏双近距离看了,才发觉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也隐隐浮现出青黑。
大概是没休息好。
晏双与戚斐云同居时,戚斐云也经常值夜班或者是加班,他也没见过戚斐云累成这样过。
偏还打扮得那样英俊光鲜、强撑场面。
晏双轻摇了摇头,拨了助理的电话。
“喂,嗯,是我,对,他人在我这儿……人没事,就是睡着了……好,我把地址发给你。
”
晏双将地址发给助理,坐在沙发上等待。
也不知道助理是故意的,还是确实离他住的地方远,他坐在沙发上书都快看了半本,才有人去按了门铃。
晏双过去开门,助理神色有些拘谨,“晏双,好久不见。
”
上次在医院两个人就见过了,彼此打了个照面,就是没说话,助理当时就有些欲言又止的,晏双也没在意。
“他还在睡,是要叫醒他,还是你留在这里陪他?”晏双边说边从鞋柜里拿了鞋,一副要出门的架势。
助理忙道:“让戚医生睡吧,他好几天都没合眼了。
”
晏双“嗯”了一声,“那你留在这儿陪他。
”
“啊……”助理神色慌乱,“那个,等等,你先别走,我有话想跟你说。
”
“什么?你说吧。
”
晏双将一双休闲鞋扔在地毯上。
“那个盒子,我是说,装桂花的盒子是你拿走的吧?”
助理小心翼翼地说完,却见晏双神色如常、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是啊。
”
助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紧张,“那、那你能、能……”他组织不好语言,打了几次腹稿后才定下了,“你能再送一次给戚医生吗?”
晏双面色宁静地看着他。
“是这样的,戚医生他一直都在找同款,一直也找不到,我调了监控看了一下,发现是你拿走了……”助理踌躇道,“戚医生真的很想要。
”
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他毕竟只是个旁观者,说的太露骨,戚医生会很没面子,他想,晏双也应该懂他的意思了。
“不好意思,”晏双脚蹬进了鞋,爽快道,“我那天出去就直接扔了。
”
“没法再给他送了。
”
“我先走了,你好好守着他,让他注意休息。
”
晏双闪身出门,很放心地将这栋房子留给两人。
助理呆呆地看着电梯门打开,一直等到晏双进入电梯,电梯门关上,他依旧呆愣地站着,久久不能回神。
身后传来“咔哒”的关门声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地赶紧回头,他一回头,却是衣冠楚楚的戚斐云关上的门。
“戚医生……”
戚斐云轻点了点头,睫毛低垂着,模样看着有些憔悴,助理不由心中打鼓,刚刚他和晏双的对话不会是让戚斐云听见了吧?他不好明说,只好小心翼翼道:“戚医生,你现在是要上班还是回家继续休息?”
“去医院吧,”戚斐云道,“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休息。
”
两人一起下楼,助理把他的车开来了,正好可以送他去医院。
一路上,助理都不敢说话。
他脑子里其实是挺混乱的。
对于晏双这个人,晏双与戚斐云的关系,他是怎么也搞不清楚的。
能确定的就是两人分手了,而且晏双……一点回头的意思也没有。
那棵桂花树,无论是送出的,还是该接收的人都没有去珍惜。
只有他这个旁观者匆匆瞥过,以为窥见了“爱情”。
助理难得的有点伤春悲秋,情绪一直很低落,倒是戚斐云神色如常,看着好像已经从几天几夜的加班中恢复了精神,步伐有力地踏入医院,其余几位医生早早地已经在等他,几人迎了过去,戚斐云边走边和他们讨论秦卿的手术方案。
“我不同意——”
“你不用说了,我不同意!你现在就给我回去!”
“立刻!马上!”
秦羽白的咆哮声在整个走廊回荡,戚斐云上来时,正看到秦羽白的手臂指着电梯的方向,他隔了几米远的距离,都能看到秦羽白的手正在发抖。
令他暴跳如雷的人正坐在长椅上,翘着二郎腿,侧脸都被挡住了,只露出了翘起来的脚尖。
“为什么不同意?”
“一个礼拜了,国外有消息了吗?”
声音随性又散漫,透露出一股无所谓的劲头。
秦羽白脸色铁青。
消息每天都有。
只是没有好消息。
Rh阴性血的合适的器官比中大乐透的概率还要低。
到这个时候,秦羽白才真正发觉自己有多么“无能”。
即使他有再多的钱,他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个肾来。
这个世界,原来有钱也不是为所欲为。
“我来的时候问过大夫了,”晏双懒懒道,“大夫说他的状况很糟糕,几乎是在与死神赛跑,”他望向秦羽白眼神颇为玩味,“秦羽白你爱他爱得都舍不得碰他,倒忍心以他在重症病房里一天一天地挨疼?”
秦羽白被他哽得噎住,憋红了脸,冷冷地说了句“屁话!”
“我懂,”晏双放下腿,又换了方向翘腿,脚尖一翘一翘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现在比起他,你更爱我,所以又舍不得我了,是吗?”
秦羽白不觉得他会说得出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