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生(5/5)
地与老年邻居吵架?这还是不是人?真的是疯了?
医院里,田景野与陈母一起努力把陈昕儿塞进车后座,陈父很主动地推着轮椅去归还。
田景野将车门一关,拖走陈母:“陈伯母,我有几个小问题与你讨论,不知道可不可以移步说几句。
”
陈母已经从六神无主里走了出来,越发对田景野充满好感,一口答应,跟着田景野走出几步,确保车子里的陈昕儿听不见。
田景野才道:“伯母恕罪啊,容我斗胆多嘴。
陈昕儿的表现,我估计不只是抑郁症。
你有没有考虑带她去专门的医院看看?”田景野还是有顾忌,不敢说出精神病医院。
陈母的脸沉了,但客气地道:“我打算先治好她的抑郁症。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
田景野没追问下去,换了第二个话题:“治疗是个持久战,看样子陈昕儿近期参加工作,获取职工医保的可能性不大,陈伯母有必要给陈昕儿办个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
”
陈母抬脸看了田景野一会儿,凄惨地道:“昕儿不配去上班了?啊,是啊,是啊,她这样子还怎么上班呢?可她户口是上海的,没法办这边的城镇居民医疗保险啊。
唉,今晚这么一下子就快五百块钱了呢。
”
田景野明白了,不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而是饭只能一口一口地吃。
他道:“这样吧,我替你找个专门做奢侈品二手货的小姑娘,你委托并监督她把陈昕儿那些名牌包、名牌鞋子、名牌衣服卖掉换钱……”
“那才多少钱?”陈母摇头,“我和她爸总有点儿积蓄,原本是存着准备以后老了,动不了请保姆的,现在提前支取吧。
”
田景野谨慎地道:“我只是提个建议。
我上次跟你说过,陈昕儿有几个包是保值的,即使已经不是全新,卖出去还值小几万呢。
还有各种首饰。
”
陈母大惊,眼珠子瞪得核桃似的看着田景野:“你……该不会是你和小简借口补贴我们家?”
田景野忙道:“真不是,陈伯母把我们想得太崇高了。
简宏成以前待陈昕儿母子不薄,每月给的钱够陈昕儿买那些奢侈品。
但那些奢侈品暂时不如治病要紧,伯母可以挖掘一下。
我还是多嘴直说,今天我幸亏在,万一我出差呢?你们手头有钱,叫个120就不会太担心花费了。
”
陈母瞠目结舌,良久才道:“小田,你是实心实意地对我们好,才肯对我说这些实话。
可我今天才知道小简对昕儿也是仁至义尽。
我们……小田,你找人把昕儿那些东西卖了吧,我别什么监督的,我插手只会累赘。
拿来的钱全还给小简。
你告诉小简,我们还不起他那么多年的付出,只有这些,请他原谅。
昕儿的病,是我们的责任,你们不用管。
”
田景野听了,很是惊讶陈母的态度。
他想了想,道:“陈伯母,你太讲道理了。
不如那卖包换来的钱,我替简宏成做主,你拿着,专款用到小地瓜头上。
小地瓜是简宏成心里最大牵挂,但无论从何种角度讲,简宏成收养小地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陈母道:“我只要有口气在,绝不会撂担子。
小地瓜我会养下去,你让小简别操心了,那也是我们的责任。
我好歹拿的是教师退休工资,不低,没资格哭穷。
”陈母敲敲脑袋,“对了,我这是急忘了,应该喊救护车,当时看到血我是脑子糊涂了。
”
田景野见此,也没法再强求,道:“行,陈伯母既然信任我,我明天就着手去办。
我们回吧,别让陈昕儿久等。
”
陈母道:“嗯,小田,你还得麻烦一次,再教我一次自动取款怎么取。
我们从来闲,取钱都去银行柜台,还从没用过这个。
今天上午昕儿爸去银行取的钱都在下午给昕儿用光了,要不是找你来帮忙,我真不知该怎么对付,以后……”
田景野忙道:“这边走,这边走,我记得ATM机在日间门诊挂号窗口旁边。
这次你操作,我在旁边看着。
”
“多谢,多谢。
”陈母跟着田景野走去车库出口,到半路,忍不住道,“我们真不知道昕儿拿了小简这么多钱,要不然我肯定骂她……”
田景野道:“小简有数,他进你们家门时就看出来了,陈昕儿肯定没往家里捎过钱,也没告诉过你们。
但陈昕儿只是病了,不是人品有问题,伯母你别太放在心上。
”
陈母跟着田景野后面,连声唠叨:“真是对不起人,真是对不起人……”
田景野发现他此前有些想当然地误会了陈母。
宝宝为了完成对灰灰哥哥的承诺,等手游玩累了之后,一首接一首地、不厌其烦地给小地瓜唱歌。
宝宝唱得鬼哭狼嚎地走调,唯独小地瓜亮着大眼睛欣赏,其他人都听得苦不堪言。
宁宥不禁想到妈妈告诉她的往事,据说她小时候好爱弟弟,每天幼儿园回家后就对着小小的弟弟唱歌。
虽然她从来与五音无缘,旁人都听得耳朵不堪折磨,唯独弟弟听她唱歌的时候好开心,她唱多久,弟弟就手舞足蹈多久。
宁宥已经不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了,可是她想象得到那场景,小姐姐、小弟弟,小爪子握着小爪子,多么单纯地爱着彼此。
想到这些,宁宥就忍不住为现在叹息。
而且,宁恕真的疯了吗?她宁愿相信宁恕是疯了。
再被伤害,再失望,可她总是不知不觉地变回那个在弟弟身边唱歌的小姐姐,她似乎改不了。
大伙儿扛着陈昕儿回来的时候,宝宝牌点唱机唱到《爸爸去哪儿》,小地瓜熟悉这首歌,嘴巴一张一翕地犹豫了会儿,也跟着开唱。
两只黄鹂鸣翠柳,热闹非凡。
陈母开门听到歌声,一时愣住,这里面有小地瓜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小地瓜唱歌。
她不禁忘了正事儿,一眼先捕捉到唱得欢欢儿的小地瓜。
这真的是刚刚还刨着门号哭的小地瓜?这真的是整天小心翼翼的小地瓜?
可是小地瓜一看见外婆的脑袋,立刻噤声,先是一把抓住身边的宝宝,随即又飞快地钻进郝聿怀的怀里,死活不肯露面让外婆看见。
陈母心中好生失落,竟一时忘记要照看女儿。
大人们七手八脚地将昏昏沉沉的陈昕儿送入卧室放倒。
等一行人出来,小地瓜再度扎进郝聿怀的怀里。
即使听见田景野与陈昕儿父母告别,示意宝宝和郝聿怀起身说再见,小地瓜依然不肯放手。
陈母皱眉,走过去抱小地瓜。
小地瓜急躁地冲郝聿怀哭喊:“灰灰哥哥救我!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说着,紧紧抱住郝聿怀不肯放。
郝聿怀毕竟是孩子,很不知所措,两眼朝向妈妈求救。
宁宥耐心地道:“慢慢来,先不急,我们再坐会儿。
“
陈母很娴熟地掰开小地瓜的手,将哭闹的小地瓜抱进自己怀里:“可不能一直这么霸着你们的时间啊。
有些事,也只能心肠硬一下,眼睛一闭,便过去了。
你们回家吧,谢谢你们了。
”
话说到这份儿上,宁宥和田景野只能拉着满脸困惑的孩子们走了。
来时,小地瓜哭得撕心裂肺;走时,小地瓜又哭得撕心裂肺。
两个大的和两个小的都走得心神恍惚。
才走了一层楼梯,宝宝先忍不住哭了起来,他觉得小地瓜好可怜。
郝聿怀倒是没哭,但一脸严肃,主动伸手拉住宝宝的一只小爪子。
四个人恍惚到了楼下,走出楼道口,又清晰听到小地瓜的哭声。
四个人都有些挪不开步子。
田景野沉吟了会儿,道:“在医院的时候,简宏成来电,我给说漏嘴了……”
宁宥道:“知道,知道,他后来打了我电话。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法律不支持。
”
田景野道:“我跟陈伯母也谈了,她很刚强,明确表示不愿再连累简宏成,咬牙也要自家担着,这是她家的事。
说实话,我很敬佩她的刚强,但也可怜小地瓜和简宏成。
事情……也只能这样了,虽然谁都知道小地瓜跟着简宏成是最佳选择。
”
宁宥抬头看着传出哭号声的窗户,叹息着道:“我说句冷酷的话,陈昕儿爸妈不知考虑过没有,他们这把年纪,能经得起陈昕儿几年折腾?等他们过世后,小地瓜怎么办?”
田景野道:“陈伯母显然考虑过了,但她的意思是,这都是她自己的责任,她只要有口气在,绝不撂挑子。
”
郝聿怀轻轻地插嘴:“我们出门时,小地瓜的外婆眼睛里有泪水,她偷哭了。
”
宁宥也轻轻解释:“这就是人生。
人生,好的,坏的,都自己扛着。
我们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你这半年也经历了很多,回头看看,你也都是自己扛着。
”
郝聿怀恍然,沉沉地点头,一脸严肃,心里想到很多很多。
只有宝宝接受不了,看看冷静下来的灰灰哥哥母子,忍不住扭身紧紧抱住田景野,有对比,有发现,他发现自己比小地瓜幸福得多,爸爸多可靠啊。
田景野真是收获一份意外之喜。
只有简宏成听了田景野的电话通报,一夜揪心,一夜辗转,一身的本事全无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