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疯子(5/5)
恕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眼泪串珠似的落了下来。
可她嘴里只能道:“没事了,原本就不是大事。
老二也说了,怎么会自杀?没有的事。
”
宁宥一边听电话,一边延请郝家二老入座:“我是问你还好吧?我很后悔通知你,害得你跑来跑去。
我应该请朋友帮忙的。
”
“唉,少一个旁人看见,少一分口舌,还是我跑来跑去的好。
你别挂心了,这儿有我。
晚上我会陪着老二,明天就没事了。
我真是让你们姐弟两个吓了个够呛。
”
“弟弟暂时可能还得钻牛角尖里……”
“嗯,知道了。
我就是打个电话让你放心的。
没事了,起码事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安心忙你自己的事,这儿有我。
我挂断了。
”
宁蕙儿那边说挂就挂了,干脆得令人发指。
宁宥一时有点儿发愣,不知妈妈这是什么意思,似乎……妈妈不愿她知道太多,把她排除在外的意思。
宁宥心里难受,可现在婆婆、公公两个人的眼睛电灯泡似的看着她,她只得强忍着。
她也不愿面对公婆,她恨不得摇身一转就消失,不,还得带着儿子一起消失。
可她无法消失,只好强打精神面对公婆。
“不好意思,刚才跟我妈通电话呢。
”
郝母忙笑道:“是啊,是啊,打你手机呢,一直占线。
我们一想,反正近,走过来更快哈。
宥宥啊,那个小顾过来的事儿是这样的……”
“嗯,我跟她早上谈过,我不认为她手中的证据有价值。
”
“我们……她……小顾给我们看了证据,我们也觉得牵强。
”
“是什么证据?”
郝母立刻支支吾吾起来:“这个……没什么要紧的,就不提了,不提了。
”
“你们吃了吗?我跟灰灰都还没吃。
看来烧饭是来不及了,我热个速冻比萨,一起吃?”
“我们吃了,你忙你的,忙你的。
宥宥啊,我们是病急乱投医,你别生气啊。
”
“说来也巧,这件事我刚跟灰灰实事求是地解释完,你们就按门铃了。
灰灰还小,未必能理解你们的苦心,请你们谅解他,他在生你们的气。
我呢,虽然知道灰灰未必能理解所有的东西,但有些原则性的价值观还是需要替他端正的,这个价值观就是我们不能认同外遇……”
郝母连忙道:“我们从来没认同小顾,现在依然没有,我们只是以为她手里有证据。
我们太想救青林了,任何努力都不想放弃啊。
宥宥啊,我们知道你会生气,可我们也没办法,只有请你原谅了。
我们两个老的当面来道歉,请你原谅。
”
郝聿怀忍不住跳出来道:“如果有对爸爸有利的证据,爸爸一定会告诉律师,他自己最清楚他做了些什么,根本不需要那位顾小姐,只要律师好就行。
”
郝父、郝母几乎是幡然醒悟,看着孙子无言以对。
他们忙乱之中,竟然没想到这一层,或者说他们病急乱投医,以致误信了对方,不仅于事无补,反而既丢了自己一贯的节操,又得罪了如今关系最脆弱的儿媳与孙子。
宁宥没吱声,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比萨,狠狠一刀下去,一分为二,摆盘托过去,揽儿子回去书房:“你屋里吃,自己倒水喝,别出来打搅。
”
但郝聿怀从宁宥胳膊底下钻出头来,对爷爷、奶奶喊:“你们不能在顾小姐有用的时候就伤害妈妈,顾小姐没用的时候就来道歉,继续利用妈妈。
这种道歉不诚心。
”
“灰灰,不能乱说爷爷、奶奶。
妈妈怎么跟你说的?”
“我跟你说他们需要道歉,你只答应你会跟爷爷、奶奶说想法,可你没答应我的道歉要求。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不能随便让他们欺负了。
”
郝父、郝母简直是无地自容,偷看着宁宥将灰灰关进书房,又坐回他们面前。
宁宥道:“母子连心,都一样的啊。
”
郝父按住又想解释的郝母,道:“看都几点了,你还没吃上晚饭。
现在你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怎么忙得过来?我们想,青林的官司还是由我们来办吧。
我们都退休在家,有的是时间,与其每天干坐着瞎操心,不如为儿子做点儿正事。
不是撇开你,而是我们真的不好意思再看着你一个人忙得团团转而不伸手了。
”
“呃,你们别听灰灰说的利用啊、伤害啊什么的,更别生他的气,他是护着我,急了。
”
郝父道:“我们怎么会生灰灰的气。
只是我们原先考虑不周,没想想你一个人的辛苦。
青林的事还是我们来吧。
我们怕电话里说不清楚,特意跑来跟你讲,就是希望你有想法呢,直接跟我们说,千万不要把误会存在心里,我们是一家人啊。
”
“好。
我请律师以后直接跟你们联系。
”
“我们打算另请律师,找个我们熟悉的,应付得来的。
我有个学生,改行做了律师,我明天去问问他。
不知道你那边的律师能退吗?”
“我这边的我会处理。
”
宁宥说得太干脆,郝父、郝母原本想着多说几句糊弄过去,这下子应对不上了。
尴尬地坐了一会儿,两人起身告辞。
宁宥拿起车钥匙要送他们,他们说什么都不让。
宁宥将两人送出小区,送上出租车。
而等出租车启动,郝父才道:“你看,连灰灰都气得跟我们翻脸,宁宥还能不气死?官司无论如何只能我们自己打了。
更何况青林还这么对不起宁宥。
宁宥要是不肯尽心,也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唉,看来还是灰灰聪明,那个小顾是没用的。
”
郝母道:“小顾没用是宁宥想到的,灰灰怎么想得到这么深的一层?她没跟我们说,可见人心隔肚皮啊,也难怪她。
还是用我们自己的律师吧,起码青林跟律师说了什么,我们请的律师不会吞下不用。
这会儿,事关儿子,我对谁都没法放心了。
”
“我刚才已经说了。
只好开罪宁宥了,没办法。
以后怕是见不到灰灰了。
”
“先处理好青林的事情再说。
”
老两口一路唉声叹气的,但取舍明确得很。
宁宥送走郝家二老回到家里,打开门只听得屋里闷声闷气的电玩声。
可奇怪的是,她一进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宁宥探头到书房看,只见郝聿怀老老实实在做作业。
宁宥心里奇怪,收了比萨盘子,一边退出,一边四处打量蛛丝马迹。
果然,在门框处发现一面镜子。
想到儿子竟然能用镜子作案,她反而喜从中来。
但她没吱声,赶紧从包里掏出她的化妆镜,到书房慢慢比画。
很快,就在电脑屏幕下的位置,她稍微挪动了一下镜子角度,就看到家里的大门。
她笑嘻嘻地看向郝聿怀。
郝聿怀被当场抓包,郁闷异常,愤怒地道:“我没心情做作业!”
“理解,换大人也静不下心来。
那怎么办呢?”
郝聿怀梗着脖子道:“再让我玩半小时。
”
“行,半小时。
”
宁宥说完就爽快地走了,但才走几步,身后传来郝聿怀嗲兮兮的一声“妈咪”。
她晓得,儿子这么叫她的时候,一般心里有鬼或者有内疚。
她忙回头道:“不用道歉,是大人的错影响到你。
”
郝聿怀却从书包里拿出一张考卷,递给宁宥。
宁宥一看,语文测验的卷子,只考了八十几分。
更要命的是,她还看到她的签名已经白纸黑字落在右上角。
她看向郝聿怀。
郝聿怀尴尬地扭过脸去,顽强地抗议:“太严肃了,思想工作不是这么做的。
”
“可是,有人模仿我的脸,还想模仿我的签名,怎么破?”
郝聿怀忍不住一笑,忙又端起一张脸来:“可你不能太凶。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替你排忧解难。
”
“也对,妈妈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心情也不是很好,正要跟你商量,要求你自觉自律,管好自己的学习大事。
不过,签名这种小事,还是我来为好,你说呢?”
“可是我考得不好,老师已经把我叫出去批评了。
”
“嗯。
”宁宥坐下来,粗粗看了一下试卷里扣分的地方,“理解题没答错,需要背诵的地方错得多,可见最近不大用功。
但这回考得不好记在爸爸、妈妈头上,不算你的错。
很快期末考,可以赶回来吗?”
郝聿怀点点头。
宁宥拿起郝聿怀的笔:“你签名用的是这支吗?”见儿子点头,她一边在冒充的签名上面写详细的家长意见,一边严肃地道:“偶尔考得不好不是大问题,但假冒妈妈的签名是严重错误,以后不能再犯。
我们要做个心中有底气的人,即使做错事、做坏事,也得毫不掩饰地承认,并且勇于承担起做错、做坏后的责任,这叫好汉子敢作敢当。
行吗,好汉?”
“行。
可你弟不敢担当。
”
“唉,他不是好榜样。
你玩游戏吧,我看着时间。
”
“不玩了,我试试静坐下来。
”
“嗯,好,赞成。
”宁宥写家长意见写得三心二意,一边写,一边想。
宁恕不是好榜样,郝青林显然更不是好榜样,那么她拿来教育儿子的好榜样是谁呢?她觉得是田景野,可又有好几分是简宏成。
再想想,似乎简宏成的成分更多。
她有点儿愕然。
宁蕙儿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力气。
她没敢打搅宁恕,轻轻起身,将床头灯调得暗暗的,开始轻手轻脚地收拾屋里的凌乱。
她真不敢相信这抽屉上的洞是宁恕踢出来的,她觉得是保安撒谎。
可是她不敢惊动发呆的宁恕,去问个清楚。
她悄悄地收拾。
她见到宁恕的手机,不知是谁关了。
她看看宁恕,将手机放到宁恕手边。
令人惊讶的是,宁恕竟然有了反应,眼珠子转向她,而且还说了话:“妈,你还没吃晚饭吧?”
宁蕙儿激动地道:“妈不饿。
你饿吗?我去楼下买些。
你想吃什么?”
“没胃口。
我的资料放在这儿,不知被谁偷了,很失望。
”
“要不,我们回家住去吧。
你刚才和保安这么一闹,以后你走进走出,他们都会指指戳戳的,多没意思。
再说,要是住家里,每天都有妈看着家,谁敢上门来偷啊。
走吧,这儿明天妈再过来收拾。
”
“有心要偷,家里再多人也拦不住。
姐来电话了吗?”
“我刚才给你姐电话说了,告诉她没大事,别咋咋呼呼的。
”但宁蕙儿看看儿子颓丧的脸色,不由得编了一段,“你姐让你退一步海阔天空。
”
宁恕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赢家才有资格退一步。
”他说着,打开手机,却见好几条短信。
他现在有些心灰意懒,不想看,可又不能不看,只得打起精神拉出来看。
看了三条都是叫吃饭喝酒的,他就索性全部删了,懒得再看。
他没心情。
宁恕没看到的其中一条,是蔡凌霄的短信。
“那回家吧,吃晚饭去。
”宁蕙儿装作若无其事地一拖儿子的手臂,想不到儿子竟然顺势站了起来,跟着她走。
宁蕙儿很是意外,忙收起儿子的包,塞到儿子手臂里,推着儿子出门去。
将门一锁上,她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宁恕的车子停在地下,不用经过大堂就能悄没声地离开。
宁蕙儿理所当然地要占据驾驶位。
但她的理由是“妈妈从来没开过这种车,让我开开”,难得宁恕异常顺从,竟然交出了车钥匙。
宁蕙儿不知这种动向算好事还是坏事,她的心头异常沉重,可又不敢说出来,还得时时看顾着儿子的情绪,她只觉得很累,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