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寸(4/5)
:“他要是真豁出去,就不会把我卖了博同情。
他只是心狠手辣地把你和我当棋子,与简宏成博弈,而且完全不顾棋子的死活。
”
宁蕙儿紧紧反抓住宁宥的手,坚决地道:“不会,弟弟不是这种人。
你要是亲眼见到他昨晚的样子,你也会拼命,何况他是当事人?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你们都可怜,投错胎生在我家,从小吃苦吃到今天,是妈对不起你们啊。
”宁蕙儿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宁宥的嘴完全给堵上了。
简宏成在车上一直坐着思索对策,听见短信提示,他拿出来看,是宁宥的,才打开来看。
这是他在等待的来自宁宥的态度。
宁宥短信里说:既然宁恕已经对你揭露真相,那么我也不必假惺惺以同学状和你虚与委蛇。
这么多年,我先后遭受令姊的武力骚扰与你的精神骚扰,深恶痛绝。
可惜我胆小,除了强忍反胃的感觉,除了躲避,不知还能做什么。
宁恕大胆,他是好样的,不愧是我家唯一男儿,他提醒我除了逃避和哭泣,还有对抗。
他是对的。
简宏成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打开车窗,将车窗一降到底,让狂风一拳拳打在脸上。
他难得手指翻飞,飞快发回一条回复:你有良心吗?
宁宥等到预想中的回复,却脸色煞白,动手删了。
她魂不守舍地洗菜,切菜,不出所料,一刀削了手指。
伤口不深,宁宥默默地拿创可贴扎紧,跟谁都没说,而后站在料理台边发呆,完全是不着边际地发呆。
简宏成被高速的狂风吹得眼睛发红、发涩,宁宥短信带给他的刺痛却无法平复。
他精神骚扰?她为此反胃躲避?他不承认他对宁宥是精神骚扰,可他理解被简敏敏揍得差点丢掉性命的宁宥怀着对简家的刻骨仇恨,当然是从第一天开始就不能接受他,那是必然。
可是,“反胃”?这两个字深深刺激了他,彻底打击了他这辈子心中最温柔的坚持。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宁恕全无反抗地被车子载着离开机场。
即使没人拦着他,他也只能乖乖坐在车里,看着城市越来越近。
最终,车子停在简家位于解放北路的那幢对他而言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五层楼前。
前面一直闷声不响开车的人这才回头对宁恕道:“我们上去等简总来。
”态度如聊家常。
宁恕却看看宏图公司的招牌,问道:“简总,指的是哪位?”
那人一笑道:“大简总,简宏成。
”
宁恕立刻将车门拉紧,道:“我在车上等着就好。
或者……我到那家饭店吃中饭,反正我又走不了。
”
那人想了想,道:“也行。
我通知一下简总。
”
宁恕立刻警惕地再问:“这回是指简二还是简三?”
那人脸上有点儿惊异了,但还是寻常地道:“大简总。
我是大简总的助理。
”
宁恕也是状若很寻常地微笑道:“你请便,我在那家饭店等你。
”
宁恕下车就大步走向饭店,头也不回。
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后面宏图公司里有简宏图。
简宏图与简宏成大大不同,简宏图管不住自己的手脚,看见他也没有情面可言。
进饭店靠窗坐下后,宁恕这才抬头看宏图公司。
他一路满脑子乱麻一样想的都是昨晚他的录像。
他想到最坏的结局。
如果他此时遁逃,谅简家也追不上他,那么昨晚的录像会不会被放上网?别人看了之后会如何看待他?可问题是录像究竟严重到何种地步?在机场,他看到录像时,脑袋一下子蒙了,立刻就答应跟简宏成的助理走。
现在回想起来,他看到的才一小段,还不能非常肯定地得出非常差的结论。
可是,宁恕又想到昨晚那帮保安走后妈妈的眼睛一直躲避着他,偶尔被他触见,那眼神里面有种万念俱灰,很是空洞。
再想到大清早妈妈不要命地自驾去上海找宁宥,事情得多严重,严重到什么地步,妈妈才会如此拼命。
当然,一切的答案都在那段录像里吧。
因此,所有的问题最终都指向一个:录像公布后,人们会如何看待他。
忽然,宁恕想到简宏成前不久在电话里直接称他疯子:“二十多年前,一个疯子的疯狂举动……如今若再来一个疯子……你有病,我建议你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这几句话如简宏成拿着喇叭在他耳边喊,一遍遍地大喊,四面八方似乎全是回音,将宁恕团团包围。
疯子,疯子,疯子……还有他看到的那段录像在宁恕面前闪回。
宁恕心头大震。
疯子,这就是简宏成看到录像后得出的结果,而不是简宏成一时的气话。
疯子!放别人身上或许无伤大雅,而当他本身就是杀人犯的儿子,疯子这顶帽子就是不可承受之重了。
宁恕此时才彻底明白妈妈今早拼命的原因。
简宏成的男助理打完电话进来,见宁恕闭着眼睛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下。
他惊得推宁恕道:“你没事吧?”
宁恕猝不及防,惊得跳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对着简宏成的助理茫然发呆,好一会儿才凝聚了魂魄,强装若无其事地坐下。
但他没力气回话。
等呼吸平静下来,宁恕以他有生以来最慢的速度给妈妈发去一条短信:妈,无论如何,必须让姐设法销毁所有昨晚的录像。
宁宥听到妈妈读出的短信,即使面对妈妈恳求的眼神,她冷漠地一声不吭。
宁蕙儿等了好一会儿,只得请求道:“你看,弟弟总算开窍了,晓得自己闯祸了,那录像要是传出去,他整个人这辈子就完了。
他千不该,万不该,碰到这种大事,我们总得救他,是不是?宥宥,你说话啊。
”
宁宥冷淡但实事求是地道:“他去国税局承认诬告,去简家兄弟面前认错赔罪,我加把劲或许还能帮他。
但他刚才电话里已经说了,他跟简家要拼个你死我活。
既然如此,谁帮得了他?”
宁蕙儿焦躁地道:“可话虽如此,我们不能看着他毁了自己啊。
他在跟你赌气,这不,这么要紧的短信他都不发给你,让我转达呢。
你别听他的气话。
税务局那边已经告了,怎么撤得回来?你不懂税务局啊。
唉,都什么时候了,他在那边被简家人折腾,你消消气,帮个忙,好不好?”
宁宥压抑着怒火,道:“怎么帮?卖身?”
“你!”宁蕙儿被噎得一口气接不上来,腿一软,一屁股坐回沙发。
再一想,除此还能有什么办法?可问题是,儿子那边十万火急,她得想办法啊,不能扔下儿子不管啊。
宁蕙儿直着眼睛想了会儿,一拍沙发道:“我回家去。
我没招了,只有老命一条,陪儿子去死吧。
”
宁宥简直是忍无可忍。
可她这辈子忍了太多,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而又料想后半辈子将继续一忍再忍,绝无可能任性妄为,因此早死心塌地,一口粗气吐纳来去几遭,便又压抑了下去,尽力平静地道:“这也不是办法。
办法全在宁恕自己身上,该有一个小时了吧。
妈,你打他电话,告诉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
宁蕙儿哭道:“他要是听得进劝,还会有今天吗?我是无计可施了啊!我知道你也没办法,我们都没办法,我只有替他收拾残局去,像昨晚一样,我是他妈,我没办法。
”
“再试试,或许看到绝境就幡然醒悟了。
”
宁蕙儿脸上老泪纵横,看着女儿道:“经过昨晚,我心里清楚,事情越紧急的时候,越不能指望你弟的理智了。
我跟你明说了吧,你没看见……你昨晚没亲眼看见,你不会了解,我还是跟你明说算了。
”
宁宥啊了一声,手中菜刀应声掉落地上。
她不知所措。
也是巧合,简宏图被宁恕告了,吓得一溜赶回公司,鞍前马后地协助哥哥派来的税务专家检查纰漏,急躁得饭都忘了吃。
还是税务专家熬不住了出声提醒,简宏图才想起,赶紧请专家到饭店吃饭。
一进饭店,相熟的领坐小姐还在叽叽喳喳招呼呢,简宏图就一眼看见了宁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简宏图脑袋一热,扔下专家就直奔宁恕而去。
宁恕心事重重,根本没留意。
倒是简宏成的助理看到了,赶紧跳起来一把抱住简宏图,小声对简宏图道:“息怒,息怒,留他有用,你哥还得从他嘴里挖出他到底举报了些什么,方便对症下药。
”
简宏图急得左冲右突。
他身后的专家也赶上来抱住他,一起将他拉出店门。
动静太大,宁恕这才看过来,一看便知怎么回事。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扭头看向窗外。
他哪有心情搭理简宏图这种次要人物。
可心里一个念头升起,录像有没有落到简宏图手中?若有,则大局已定,他直接可以死心塌地了。
想到这儿,他额头冷汗又嗞嗞地冒了出来。
男助理回来当没看见,也不提起简宏图,更不说话,菜上来就吃,不勉强全无胃口的宁恕。
而简宏图被拉着离宁恕越来越远,很不服气地打电话给简宏成:“哥,把宁恕交给我,我不信揍不出一个屁来。
对付那种无赖,我比你有办法。
”
简宏成皱眉暴躁地道:“你少管闲事,先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
”
简宏图脖子一缩,心里即使再不服气,嘴里立刻“是是是”,什么都不敢再提,改为主动将专家请入别家饭店去,可还是忍不住问:“哥,等你对付完那无赖,能扔给我处理吗?这人太坏了,哥……”
“我会处理。
你……”简宏成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吃饱点儿,吃好点儿,吃快点儿。
”
“什么意思?”简宏图嘀咕,忽然炸窝一样跳了起来,“我会坐牢?你不是说有专家在吗?”
简宏成心烦意乱,大喝一声:“别咋咋呼呼了,吃饭!吃完赶紧做事。
再不做,你还真想坐牢吗?”
简宏图只觉得寒气从脚底蹿上来,坐牢?他能屈能伸,立刻与专家商量,打包了汉堡回公司去吃。
什么宁恕,先搁下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而简宏成面色冷峻地给男助理打电话,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助理的报告,简宏成忍不住道:“你要是手脚慢一拍,慢一拍……”可终究没任性,“你做得对。
等下吃完找个宾馆房间,我快到了,第一时间去找你们。
宁恕什么反应?”
男助理言简意赅:“发呆。
”
简宏成放下手机,他也发呆。
这么紧张的时刻,他却满脑子都是宁宥,从骑摩托车送宁宥回家,头盔相撞的那一瞬起,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似乎,每一次都有宁宥对他皱眉的那个特定表情。
她真的对他反胃?可是,简宏成想到高考前夕,他不小心从宿舍二楼掉下来,宁宥明明担心得哭了,眼泪落在他的脸上,千真万确的眼泪。
简宏成的眼皮快速眨了几下,心中若有所动。
可他没来得及深想,一个电话进来,打断他的思路。
若是其他电话,他早扔开不管了,可那是他派去协助简宏图看账的税务专家。
税务专家在电话里明确告诉简宏成:“我仔细查了买卖双方的收、发货流程,宏图公司这边的发货或许还可以蒙混过去。
但理论上,收货的那家公司,原材料仓库就在车间,一个月来有无收到货物、收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