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5)
忍。
于是,男乘客开始砸门踹门。
厕所门终于开了,只见里面有两个人,搭着一张小桌,正就着一只烤野兔,喝酒呢!
经汪新这么一拽,男乘客感受到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他心慌意乱,躲闪着,一截黑色皮带从他衣服下面露了出来。
汪新一把抓住黑色皮带往外一拉,黑色上海牌皮革包出现了。
看到有人如此暴力砸门,厕所里的乘客不但没有反省,反而变本加厉,一副谁扰了大爷吃喝就揍你的样子。
等着上厕所的乘客,个个义愤填膺,你一嘴我一嘴地指责两人:“太过分了!这么多人,等着上厕所,你们倒在这里,吃吃喝喝。
”“这是喝酒的地方吗?”“也不怕串味,不是有餐车吗!”
男乘客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汪新,始终不与汪新对视,然后强作镇定地问:“你干什么?我串气了,得赶紧上厕所,一会儿拉裤兜子了。
”说着,他着急忙慌地要走,汪新一把拽住了他,问道:“你怀里揣着什么东西?”
厕所里的乘客摆出一副我是大爷我怕谁的神情,毫无愧疚地嚷嚷:“俺俩就好这一口,咋地了?有本事往我身上尿啊!”
蔡小年话音刚落,汪新风驰电掣般地去追那个男乘客。
他察觉到什么,脚步生风。
争分夺秒之间,汪新追上男乘客,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
拎尿袋的男乘客被激怒:“这可是你说的,送你袋鲜啤酒!”
伴随着姚玉玲的广播声,汪新和蔡小年帮乘客放行李,汪新眼睛里的余光始终扫视着窗外。
猛然,汪新发现一名男乘客双手捂着肚子,鬼鬼祟祟地朝出站口走去。
他把一个行李包扔上行李架,旋风似的下了车,身后的蔡小年高声提醒着他:“没时间了,车马上就要开了。
”
厕所里的乘客愣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那男乘客就把那一塑料袋尿,泼了进去,然后关上厕所门,厕所里传来叫骂砸门声。
车厢内,姚玉玲一遍又一遍地广播:“尊敬的旅客朋友,本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没有下车的乘客,抓紧时间下车。
尊敬的旅客朋友,本次列车马上就要开车了,请没有下车的乘客,抓紧时间下车……”
车厢里一片混乱,马魁和汪新出现在车厢的一头,往厕所这边挤过来,混乱中就有人喊着:“警察来了!”随着马魁和汪新的到来,车厢终于恢复了平静,他们把涉事几人,带到了餐车。
“玉玲姐,麻烦你,多报几遍发车预报。
”姚玉玲毫不犹豫地答应,汪新满腹心事地转身就走,他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
小伙子和女乘客站在一张桌前,泼尿乘客和老头以及两个被泼尿乘客,站在另一张桌前。
马魁坐在小伙子和女乘客那桌,汪新坐在另一张桌前。
姚玉玲瞥了牛大力一眼,把小镜子揣进兜里,刚背过身去,就听到了敲门声。
姚玉玲打开门,一看是汪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问:“汪新,有事吗?”
汪新坐在桌前,他嗅嗅鼻子,一皱眉。
泼尿乘客忙说:“这味儿有点冲,能不能弄点风油精啥的,驱驱味。
”
看到姚玉玲发现了自己,牛大力忙朝她笑着。
那一张粗糙的男人脸,愣是笑出了一个明媚的光圈,像一大朵瓜子饱满的向日葵。
汪新瞥了他一眼,讽刺说:“把尿泼人家身上了,你还添毛病了,忍着吧!”
牛大力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趁着仅有的一点空隙,从车头跑到广播室车窗外,就为了看姚玉玲一眼。
只看一眼,就心花怒放,春光灿烂,连气血都不稳,似梦非梦。
“警察同志,你是没看着,当时我是紧着敲厕所门,他们就是不开,你说气人不气人?”
姚玉玲满意地高举着小镜子,镜子里竟然出现了牛大力的脸,她眉头一皱,扭头望向牛大力。
“那你就朝人家泼尿?”
姚玉玲在广播室内背对着车窗,拿着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一遍遍地照着。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姚玉玲觉得,这个世界的魂儿,都能被她吸了去。
“都是被他们气的!”泼尿乘客越想越来气,怒气冲冲地说。
广播员姚玉玲和蔡小年、牛大力、汪新都生活在一个大院里,她比汪新大一岁。
十九岁的年纪,美艳不可方物,再加上天生爱打扮,不捯饬个花枝招展,她就不是姚玉玲,车上车下,她可是人见人爱的“一枝花”。
被泼尿的一位回敬说:“你要是这么说话,这事儿就没完了。
我现在也有气,我想卸你一条胳膊,行吗?”
对于王国富的问题,汪新无法回答。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他内心渴望的是,让群众的财物物归原主。
面对王国富不停的询问,汪新无法给他答案,也无法给自己答案。
汪新闭口不言,上了车,径直朝广播室走去。
“行,你试试看!”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汪新拍了一下桌子,斥道:“都别吵了!到了这儿,还不老实吗?”
“我们先上车。
”
吵架声停了下来,他们的脑袋耷拉下来,汪新从工作包里拿出纸笔,开始做笔录。
时间不等人,眼看着快要开车了,王国富绝望地望着汪新问:“同志,车要开了,我的包是不是找不回了?”
另一边,马魁也在聆听着女乘客与小伙子的纠纷过程。
“警察同志,当时我睡着了,他紧贴着我,头还靠在我身上了。
更气人的是,他死不承认。
”
王国富的包还没找到,他又嚷了起来,像催命似的催汪新。
包找不回来,可真是要了他的命。
汪新不停地在出站口的乘客中搜寻,可惜王国富的那个包依旧难觅踪迹。
“我也睡着了,就感觉她推了我一把,我就醒了。
”
那人腿肚子转筋,直到走出车站,心里仍不住嘀咕:“若不是犯过事儿,刚出来不久,哪能一看到警察就腿软,不听使唤。
今后,得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才能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虚得慌。
”
“就是因为你靠在我身上了,我才推你的。
”
那人一听汪新要带走他,顿时瘫了下来,唯唯诺诺地打开了包。
王国富探头看了个清楚,那不是他的包。
对于误判,汪新很是惭愧,诚恳地向那人道歉,心里忍不住感叹:“看来,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要走的路,还有很远。
”
“可就算我靠你身上了,那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凭什么当着那么多人面,骂我是流氓!”
“我是警察,有这个权力!你要是不想配合,那就跟我走一趟。
”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这是我的包,凭啥给你看?”
“警察同志,她这是往我脸上抹泥巴,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有脸见人吗?我媳妇不得挠我呀!”
那人的小动作没有逃过汪新的眼睛,他面不改色地说:“同志,请你打开包,我要看一下。
”
“挠你也活该!别装好人了,赶紧说说,这种事儿,你干过多少回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镇定下来,装模作样地说:“谁偷你包了,你这人,怎么胡说八道?”
“警察同志,我冤枉!”小伙子大呼冤枉,马魁没说话,他端起大茶缸喝了起来,若有所思。
王国富立刻反应过来,激动地喊着:“就是这个包,他偷了我的包!”
旁边桌的汪新,询问老头:“大爷,问你话呢!为啥在车厢里小便?”老头不回答,装聋作哑,汪新继续说:“这招不好使,见多了,赶紧说!”老头举起手:“我可以给那个小伙子作证!”
车站的警察也加入了搜寻,人群中有人多了几分慌张。
汪新敏感地察觉到了一个男乘客有意闪避的动作,定睛一看,只见他背着一个黑色皮革包。
那人步伐凌乱,汪新一下蹿到他的面前,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
就在王国富还在纳闷之时,汪新已强行把那人的包翻过来,包上赫然印着“上海”字样。
接着,老头走到马魁桌前,马魁示意他有话尽管说。
“老话讲,眼见为实,我一直在这个小伙子身后站着,看得最清楚。
刚才,这个小伙子是左歪一下,右倒一下,前点头,后仰脖,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老头刚说完,小伙子猛地握住他的手,激动地说:“大爷,您真是好人!”
就在这时,汪新看到一个男乘客背着一个黑色皮革包,伸手一指问:“那个包,是你的吗?”王国富忙看去,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就是看到啥说啥,可没向着你说话。
”
乘客带着他们的大小包裹,脚步匆匆。
汪新提醒王国富,让他注意一下,警觉着点,哪怕是有和他的包相像的,都别放过。
“有这几句话,就够了,我谢谢您。
”
车厢门打开的那一刻,汪新率先带着王国富下了车,他飞快地和车站警察打过招呼,就远远地站着,目光如炬盯着车厢涌下的人流。
有了大爷的作证,小伙子顿时有点沉冤昭雪的感觉,否则他怎么都说不清了。
女乘客听了大爷的叙述,也觉得没必要追究,既然人家不是故意的,那她就无话可说了。
火车一站一站,赶路的人,生命之河流向一个又一个节点。
马魁看着女乘客,说:“同志,我得批评你一句,往后,没把事情搞清楚时,不要出口伤人,不能胡乱冤枉人。
有多少人,稀里糊涂被冤枉,被乱扣的帽子到死都摘不下来,就算摘了,也会留下一脑瓜盖儿的疤。
”
牛大力与蔡小年、汪新,都在一个大院生活,他年龄最长。
现在,他们仨在一趟列车上。
青春走向前,雾裹前路。
或许,这一刻马魁想到了自己被冤枉的那十年,语气有点沉重。
原本一场误会,说了个明明白白,女乘客和小伙子都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牛大力是司炉工,他刚检查过煤炉,满脸黑灰,让他本就黝黑的皮肤,更是黑成了锅盖。
牛大力人如其名,喝水如牛饮,干活如牛般卖力,他的汗水从始至终都没停过。
马魁这边结束了,汪新那桌还在继续,泼尿乘客与被泼乘客之间,小鬼斗法似的纠缠不清。
“警察同志,他往我身上泼硫酸了,我得去医院看病去。
”被泼乘客说着,故意眯缝着眼,假装眼疼。
“当着警察的面,敲诈勒索,你找死呢?”泼尿乘客听着对方睁眼说瞎话,气得不行。
“完了,完了,睁不开眼了。
”被泼乘客还真是演一出是一出,越演越像,演得他都以为是真的了。
“好,老子今天就让你永远睁不开眼。
”泼尿乘客说着,抡起拳头就要干过去。
即便汪新大声喝止,两拨乘客还是不停手,乱成一团。
老蔡坐在驾驶位上,漫漫长路,人到中年,难得片刻悠闲。
他拿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又把水壶递给了牛大力。
牛大力接过水壶,仰头灌着,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
马魁走了过来,伸手抓住泼尿乘客衣领子上的那只手,一下就给掰开了。
被泼尿乘客,捂着手大呼着疼。
副司机老吴看了看司机老蔡,转身下了车,提着长嘴油壶,去给火车各处浇油。
“要想马儿跑,还得给马儿好好喂草。
”老吴边认真检查边念叨着。
马魁不慌不忙地坐在桌前,老头也跟了过来。
马魁沉默片刻,说:“老人家,那袋尿的根儿在您这儿,您先说。
”老头解释道:“车厢里人太多,根本挪不动步,我上不了厕所,憋急了,只能自己想法子解决了。
”
火车进站了,沿途的风景在火车停下来的那一刻,变成静止的画面。
车上的人看着窗外,只有流动的人群;事物在不同的眼睛中,呈现不同的世界。
汪新扫老头一眼说:“那也不能在车厢里小便呀?”“那你让我去哪儿撒?尿地上,不成吧?憋着?再给我尿泡憋炸了,我死车上,你们更麻烦,是不?”老头这么一说,汪新还真不知如何回答他。
马魁看了看汪新,让老头回车厢去,汪新急了:“怎么能没他的事呢?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往后不还得在车厢里小便吗?别的乘客有样学样,这火车不成了茅房了?”“那你给想个办法?”“不管怎么说,他违反了规章制度!”“别总拿规章制度往上扣,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得就事论事。
”
王国富满心的希望都寄托在汪新身上,头点得连腰都弯了下去,他忍不住地喊:“我的包啊!”对于王国富来说,丢包如同丢了半条命。
听着汪新与马魁争论,老头插嘴说:“这话讲得好,毛主席说过,教条主义,会把人学笨的。
”老头还真是一套一套的,看汪新又说不出话来,继续说:“我再多句嘴,泼尿的这位同志,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再着急,火气再大,也不能拿尿泼人。
孔老爷子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这个道理。
”
望着越来越拥挤的乘客,汪新寻思片刻,对王国富说:“同志,到站后,咱俩先下车,你跟住我。
”
泼尿乘客一听,老头指向了自己,忙说:“大爷,他们占着厕所,叫门不开,等开门了,还骂骂咧咧大呼小叫的,他们这样做,就有理了?”“他们当然也不对,怎么能占着厕所吃烤兔子呢?再说就着那味儿,吃得能香吗?”被泼尿的乘客解释说:“说到底,要不是被逼的,谁愿意在厕所里吃?警察同